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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山艷史卷三

2020-03-01
第五回 塞僕言巧脫良朋 送母殯喜調表姊
第六回 真屬意無端將桃認李 假撇清有識暗就明偷
第七回 結社談文消寂寞 遊園睹色惹相思

第五回 塞僕言巧脫良朋 送母殯喜調表姊

香徑留煙,滯廊籠霧,個是蘇臺春亭。
翠鈿紅粧,銷得人亡國故。
開笑靨夷光何老,泣秦望天涯誰訴。
嘆古來傾國傾城,最是蛾眉把人遺誤。

卻說李芳正與翠雲行樂,忽見窗紗慚慚明亮,於是匆匆雨散雲收,相偎假寐。不想小娟笑嘻嘻走到床前,說道:「二位新人恭喜,可起未罷!」羞得翠雲忙把被兒遮了面龐,一時沒理會處。公子道:「小姐不要怕羞,多是會中人了。」翠雲露出粉瞼道:「你二人也曾有私來嗎?」公子把夜來之事,一一說了。小娟亦嬌羞不語,三人打了和局。

雙雙起身著衣下床,小娟在左右侍事。梳洗已畢,用過早膳,李芳竟不想回家,翠雲也不忍遽離。二人手攙著手,小娟後隨,同到園中各處遊玩。

遇有賞心之處,翠雲未曾題詠過的,公子倡句,小姐和韻;已經翠雲有題詠的,公子步其原韻。情投意合,跬步相隨。到得晚來,用過夜膳之後,掌燈入房。主婢同赴陽台,好不樂極。一連住了三夜。翠雲恐怕父親回家,不敢再留,催促公手歸家,叮囑央媒求親,以定大事。公子應諾,挽手送別亭邊,又令小娟送出園扉,兩下分袂而別。

李公子回到家中,老蒼頭李德盤問。那裡住了這三夜?李芳幼時是李德妻子韓氏奶大的。夫人臨終之時,又經遺囑蒼頭照察公子。如今韓氏年邁,在內總持家事,李芳所作所為,李德到要不時查究,所以有些懼他。公子見問,勉強支吾道:「在梅府會文飲酒。」

李德道:「老奴曾使景兒往問了兩三次,卻回說不在他家呢。況且會文止須終日,飲酒不過終宵,那裡有連目連夜不歇的道理?先老爺止生公子一人,家祧大事,書香一脈,都在公子身上,關係匪輕。當此春和景明,正宜靜坐書房,潛心誦讀,將來方可博取功名。即使不能寧耐,暫時出門散心,遊玩半日一日,方是文人體統。而今不帶安童,三夜在外不歸家來,不是聚朋賭博,定然挾妓荒淫,廢時失業,蕩檢損身。竟忘卻至重至大的擔子在肩頭上,豈非獃景。老奴受先夫人遺命,不惜苦口犯上。公子還該三思,及早改悔。」

李芳聽他數落一頓,亦有愧心,轉作意微笑道:「爾之所言,深為有理。但我素常自負,不屑與俗人為伍。又且無錢,那有聚賭之事。至如青樓妓女,塗脂抹粉,情性乖張,亦豈我所留戀之人。不必多心相疑墮行,實在梅府留連詩酒,樂而忘退。他恐小廝混擾,故意回覆不在,以絕來蹤。將來我還要住在他家,彼此切磋,以為秋間應試之計,斷無他事。」

公子這一番話,原是搪塞撮空他的,然說來有經有緯,頗堪入耳,蒼頭遂信以為真。乃點點頭道:「若果如此,老奴也得放心。如今鄉紳子弟,恣意妄行,不堪入大方之目。惟梅府大爺,僅僅高人一等,但聞得他亦有外好,終不脫紈褲習氣。公子得他相處,也要捨其短而取其長,庶能有益。」李芳聽了,默然不答。蒼頭乃洋洋走開去了。

公子走進書房靜坐。想起數日與翠雲小娟追歡取樂光景,真是意外奇遇,未知何時再得相逢。此番雖可掩飾於一時,將來實難逗留於他處,心甚懸懸,殊為愁悶。在家擔擱數回。

欲尋秋蘭遣興,卻好他送點心進來,不覺歡從心起,笑逐顏開,叫聲:「秋嫂,怎的多日不見你,甚風兒吹得你來?」秋蘭慍容回答道:「多承記掛,如今已有妙人兒,奴是山花野草,不敢爭妍。料想我自沒緣,以後撇開。」公子見他作嗔,一把扯住了道:「我何曾有別個沾染,你休要錯怪了我。」秋蘭道:「前這幾夜,請問你在那裡?」公子解道:「我自在好朋友家,連日會文。」秋蘭瞅一眼道:「哄那一個?」遂抽身就走。公子還要招他說話,佯然不睬,竟自去了。

公子笑道:「婦人吃醋,一至於斯,慢慢覷巧挽回他便了。」

又過數日,公子正在書房呆呆坐著,只見小 飛跑進來報道:「聞家小姐到了。」公子遂出去迎接姐姐。

這聞小姐名喚玉娥,與李芳是姑表姊弟,生得面如滿月,目若朗星。翠黛初舒楊柳,朱唇半吐櫻桃,窈窕輕盈,妖姿逸態,舉世所罕。十六歲上,就嫁在嘉興徐翰林家次子為室。不上一年,徐公子歲了怯症,色慾過邊,竟嗚呼哀哉了。玉娥亦不是寡慾的人兒,無奈守了只兩年,玉慘花憔,難捱寂寞。

卻好李旺買辦灰石等料回來,到徐家報知。玉娥稟過公姑,帶了乳母丫鬟,一同李旺前來送姑姑出殯。

到得府中下轎,丫鬟們簇擁進來。李芳接到廳上敘親親之誼o慇勤禮數,大家寒溫半晌。

睜眼細看聞家表姊,好標緻人兒,含羞帶笑,儀容俊逸,舉止蹁躚。雖則淡淡梳 ,越顯出風姿俏麗。腳上穿一雙黑羅鳳頭鞋兒,不及三寸,纖小可愛。不覺心遙目蕩,神無所主,左顧右盼,凝晴注目,遙遙寄意。玉娥亦把秋波斜溜,眉黛偷顰,故意送情。三人已各有心。

公子遂吩咐僕婦,打掃內樓與聞小姐安宿。玉娥聞言,同了乳母與丫鬟桂香自進內去。公子料理安葬諸務,忙碌一會,不覺金烏西墜。

用過了晚膳,又進去與玉娥一談。玉娥問道:「你為何還未成姻事?中饋無人,豈像宦家體統。不知你甚麼主見?」

公子道:「沒甚主見,只是沒有中意的,所以蹉跎歲月。」玉娥道:「你要撿怎樣的人家?」

公子答道:「婚姻大事是朝歡暮樂,終身偎依著的,何可造次;門楣是外面虛風光,奩是格外假花哄,何須攀貴棄賤,童富欺貧。我到一概不論,只是人的容貌是要緊的,若止憑媒人口中誇美爭強,說得十分嬌美,百樣娉婷,就聽信了。一說一成。及至娶到家來,僥倖五官端正,還是中等的規模,也算不幸中之幸。倘或貌似無鹽,容如嫫母,那時篩棄之不可,依之不可。難道叫我這樣一個人,竟伴著鳩盤荼過目子。如何使得?所以寧可待遲,不必性急,務須要我親眼見過,中意方成。」

玉娥聽了笑道:「你的主意固然老到,但是有名望的人家閨女。如何有得把你相看?寧非自誤大事!且問何等容貌,方能中得你的意思?」

公子含笑答道:「我隨處留心,自有看見的日子,何必等待說親時,方去相看,若論我所中意的……」說了這一句,就縮住口,笑而不言。

玉娥問道:「你所中意的,究竟是那一等?為何只是笑,不明明白白說出來,卻是為何?」

公子見玉娥催逼要他說出來,又見兩眼注在自已身上,面色微紅,愈堪嬌媚。乃帶笑說道:「我的素願,只要容貌像得姐姐這般樣標緻的,也就心滿意足了。」

玉娥聽見調起他,不覺粉臉低垂,含笑暗想:「原來他也有心撩我!」卻值秋蘭送茶進房,就不言語。秋蘭說道:「公子的茶,已叫景兒送在房中去了。」公子回道:「何不一併拿到這裡來?」秋蘭道:「已經送去,又不早說。我是不再去拿進來的喲!」公子無奈,只得起身與玉娥作別,前往自已房中安睡。不知後事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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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真屬意無端將桃認李 假撇清有識暗就明偷

紅曙卷窗紗,睡起半拖羅袂,
何似等閒,直睡到日高還未。
催花陣陣玉樓風,玉樓人難睡,
有了人兒一個,在眼前心裡。

卻說光陰荏苒,倏忽季春時候,公子一日想起羅小姐,不知他的父親可曾歸來。放心不下,叫景兒備馬,往西庄探聽消息。一路上春色撩人,紅稀綠暗,日暖風和。按轡徐行。

不知不覺已到西庄。遙見園門封鎖,不勝驚訝。遂下了馬,步到門邊。只見柱旁貼一條紅柬,寫著細細楷字。上前看時,上寫道:本宅今移居維揚府前韓處,一應人等,不得擅入。

細認筆跡像小姐寫的,纔知翠雲通知他的線索。呆呆想了一會,無奈上馬歸家。思想翠雲如此深心,欲待往廣陵求親,但母親安葬之期在邇,不能遠出。且待秋間再做區處。又不知他到維揚何幹。難道是他父親定了姻,到那邊去做親不成?左思右想,憂愁迭至。到了自家門首,下馬進內,呆坐書房。

秋蘭送茶點進來。公子見了他,把一腔愁悶都打入爪窪國裡,攜手含笑說道:「你錯怪了我,竟置之不瞅不睬,於心何忍?」秋蘭道:「不是奴撇公子,是公子棄奴。你心忍得,難道我倒不忍得?」公子剖白道:「我心中實無別人,你不必多疑吃醋。今晚夜間,我在明樓底下等你。」秋蘭灑脫了手,把指頭往公子臉上一撩道:「休想!」竟揚長去了。

是晚用過夜飯,公子又往房中與玉娥敘話。不覺許久,俄見秋蘭進來,就不言語。秋蘭與公子打個照面,秋蘭只做不見,公子別了玉娥,抽身到明樓下等候。

少時梧桐月出,朗如明鏡。等了多時,不見出來,無聊之極。心中又牽憶玉娥,取過瑤琴操弄一回,喻意傅情,淒涼幽雅,公子豉罷,慾心如火,乃脫開上下衣服,露出那又粗又長的屌兒,兩手揪住,將身眠在醉翁椅上,把他消遣。

那玉娥與秋蘭閒話一會,已有一更天氣,各自歸房安歇。玉娥叫聲:「桂香,可有茶麼?」喚了幾聲,不見答應,罵道:「小賤人,這等好睡!」因口燥渴,自拿了燈兒出房,去喚乳母烹茶。

打從胡梯下經過。公子只道是秋蘭,舉目一看,卻是表姊,假意裝做睡著的。下面陽物,昂然堅舉豎起了,顛頭簸腦的。玉娥一眼朘著,喫一大驚:「小小年紀,到生得好大一副本錢。」看看他是睡著的,就停住了,想道:「他獨自在此做甚麼?必與僕婦私約,在此等候,也未可知?」又把燈近身照著,不覺春心蕩漾,慾火愈濃。以前口渴,到此時涎唾亂流出來,暗暗嘆口氣道:「空生我一世這等容貌,不能吟風弄月,竟做了水月鏡花;怎當長夜孤眠,耐盡霜清月冷,有誰憐愛。」

一頭想,輕移蓮步,走了幾步,心癢難禁,又走轉來照照他。火光裡越發看得愛人。遂想:「夜深人靜,有誰知道。這等頂大東西放進去,不知怎樣有趣?我就試試他如何滋味。」一時按納不定,竟不顧羞恥,吹滅了燈,卸了下衣,跨上身去。就扒著將花房湊準龜頭,輕輕一頓,已捱進半個。又是一套,奈陽物頗大,不能貶入。研研擦擦。原來玉娥陰戶生得淺小,撐住花心就十分爽快,淫水如注。坐起坐倒,套了一陣,柔弱身體,手足戰慄,有些吃力了。又恐驚醒他來,不像模樣。住了手,待要跨落來。

公子想:「這樣上門生意,若輕放了去,過後到要費力。」就假喚一聲:「秋蘭,你幾時來的?」伸起兩手,拖牢了下面,撅起臀尖,突地一挺,盡根沒腦,亂頂亂聳。玉娥聽他認做秋蘭,將錯就錯,又不壞自己名頭,落得受用。到箍定了肩頭,憑他在下一顛一迭,篤得花心發癢,得趣之極。

公子在下面終不暢意,抱牢了翻身。把玉娥仰眠在椅上,分開兩股,蹻在兩旁,挺急腰胯,狠狠抽送。玉娥從未經此驍戰,酸癢異常,那裡禁持得定?嬌喘時吁,纖腰頻蕩。公子見他興動,伏在身上叫道:「心肝!你今夜分外有趣。」又乘起他金蓮來捏,道:「心肝,你這雙腳又小了些,我喜歡聞家姐姐的這雙腳,小得有趣,心愛得緊,你今夜意活像他的了。」玉娥只不回言。又摸他陰戶,生得高高的五樣俱全。把龜頭緊拄在花心裡,只管研磨,連叫:「有趣!今夜快活煞我也!」

玉娥恐怕摹擬出冒名生員來,推開了要去。公子揣其意,也怕秋蘭撞來,各有心緒,就住了。李芳挑一句道:「秋嫂!看你今夜不濟事,我不盡興,叫我那裡去另尋主顧?」工娥低聲竟:「尋你心愛的去!」公子假意道:「你知道我心愛那個?」玉娥放一條門路道:「方纔你自說明,愛他腳小的那個人。」公子摟了親一個嘴道:「乖肉,我依著你,今夜做個賊去偷偷看。」於是放了手。

玉娥先去,心想:「或者他當真來哩!」虛掩房門,脫光了衣服,睡在床上等他。

公子慢慢摸到房門口,門是不關上的。全不費力,踅至床邊。伸手進去一摸:赤條條仰臥著,拍開雙足,好像專等的。公子想:「他青年美貌,風月性兒,守了幾年寂寞,怕不春心蕩漾,怪不得他猴急。待我與他個甜頭,不要被他賣清。」

卸光了身手,鑽進床去。挺陽物插入陰門就弄,輕車熟路,直抵含葩,架起金蓮,儘力抽頂。

玉娥假作驚醒,叫道:「啊呀!不好了!那個如此大瞻?」公子一道幹,答道:「是你表弟李芳。」玉娥道:「你好作怪,趁我睡熟了,公然如此無禮,該得何罪?」公子道:「我方纔睡熟了,姐姐先無禮,將來傚尤。」玉娥見他識破,輕輕打了一下,道:「滑賊!怎知方纔是我?」李芳道:「秋蘭沒有這樣馨香溫雅,怎如得姐姐的風流情趣。」玉娥罵道:「活油嘴,已知道了,不可露了風聲,以後隱慎些。」公子點點頭。

扯出繡枕,墊在他腰下,提起了小腳,沒稜沒腦,根推抽頂。直弄得玉娥那牝蕊酸麻,神魂飛越,不勝痛快。佯佯酥軟不住的仰牝迎套上來。鸞顛鳳倒,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裡。

公子捧了嬌滴滴粉臉問道:「姐夫前日亦曾有此樂乎?」玉娥應不出,搖搖頭。又問道:「我幹得好否?」玉娥在肩上撲一撲,又點點頭。公子道:「我既然好,怎不捨得叫我一聲?」玉娥把兩條玉臂摟緊了,如鶯囀喬林,叫道:「心肝!真肏得好,如今愛熬你了!」

公子聽了,不覺心窩搔癢,發猛深提重搗。一口氣數百數抽,狂頓了一陣,陽物跳了幾跳,不覺洩了。玉臂輕勾粉項,朱唇咂吐丁香,恩恩愛愛,交股而睡。

以後見量而進,昧爽而出。秋蘭亦微知其事,玉娥弄熱了心腸,枕上海誓山盟,終身不捨,自願為妾。公子應允相機而行。

不覺光陰已是四月中旬,那日出殯,好不熱開,說不盡奢華齊整,完了葬事,少不得設席款謝一勿親鄰,諸事已畢,玉娥家中公姑來接,也要回去。兩下訂盟,情願做妾,臨別時戀戀不捨,無奈分手登程。正是:

流淚眼看流淚眼,
斷腸人送斷腸人。

後事如何?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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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結社談文消寂寞 遊園睹色惹相思

一縷風情天與錯,暮月朝雲,密恨誰堪訴。
自掐檀痕臨史籍,傷心拍遍高千古。
春到溪頭桃夭樹,葉葉翩翩,似流年先負。
淚眼問花花不語,碧紗窗下魂長住。

話說李芳在家無事,鎮日靜坐書房,憶及翠雲遠去,玉娥遄歸。曩時恩愛綢繆,恍如夢寐。未知何日重諧,了卻相思夙債。仰首沉吟,淒涼萬狀。

忽見安童手中拿一柬帖,遞與公手道:「梅相公今晚請公子赴席,可去麼?」公子道:「可知是甚麼席?」景兒回道:「卻不曾問得明白。」公子猜疑不定。

待至天晚,打扮齊整,竟到梅家來。閽人報知,梅悅菴恭身笑迎,二人挽手進廳。但見燈燭輝煌,珍饈羅列,止有一席酒筵,並無別客。李芳問道:「還有何客,請來拜見。」悅菴哈吟大笑道:「就是尊兄一位,更有何客?」遂請公子坐於東席,自已西席相陪。

飲了數巡,李芳道:「請問我兄,此席為何而設?」悅菴笑道:「大比伊邇。小弟愚意,欲邀眾友結一個社會考文,以待將來鏖戰,與兄商議,此舉不知可否?」公子大喜道:「我久欲結社會文,此乃名人才子所為,有何不可?一應資用,俱是小弟命值便了。」悅菴不勝欣躍道:「不想吾兄亦有此豪興,真俠士也。」遂彼此歡呼暢飲。

不一回,公子聽得堂簾內俏語笑聲,把眼瞟看簾中,見一婦人生得輕盈嬝娜,風流飄逸,猶如仙子臨凡,年約二十以外。又見一個閨女,年將二八,比那婦人更美,幽閒雅意嬌媚動人,另有一種佳趣。不覺魂飛天外,坐立不安,乃起身告辭。約定了會文日期,悅菴再留少飲,李芳謝別,送出大門。一逕到家,一夜眠思夢想,寤寐不寧。

那梅悅菴乃是蘇州望族,他祖曾任山西布政,與李家世代交厚。其妻亡過,續娶昆山蕭主事之女為繼室,年止二十二歲,艷麗無雙,杏眼桃腮,描不盡他風流媚致。悅菴天性不喜女色,酷愛男風。你道把這如花似玉的美人丟在一邊,怎不做出事來。更有一妹,等已十六歲,人物標致不消說得,又且善於詩賦,兼能剪雪裁冰,會裹能粧,風韻百倍。繼室名喚月姬。妹子名喚素英。

自從在簾內瞧見了李芳,風流俊雅,貌美非常,兩相稱羨。一個知丈夫要結社會文,心中暗暗打算,要思量勾引他上來鉤;一個春心微動,惟願同偕伉儷,方稱才貌佳偶。兩兩擺脫不下。

韶光迅駛,不覺已是天中佳節,梅悅菴發帖知會諸人。至期齊集家中,擬題作文,好不高與。文成繼之以酒。雄談闊論,出史入經,盡皆酣然而散。

因悅菴尊李芳是社主,才情又與眾人不同,留於後花園中書院下榻,以便時常講究。公子心中亦有兩個美人縈繫,巴不得藉此稽身,或可邂逅一時:且應前日搪塞蒼頭的謊話,於是打發安童回家說知。

遂在園中讀書,悅菴亦不時陪著,談今論古,但不能鎮常相伴,或有事他出,未免寂寞無聊。

那月姬起了這個念頭,一時也過不得,悶悶的日捱一目。及至社期過了,曉得丈夫留那人兒在園中安歇,心中不勝歡喜。

耽延數日,有心打扮得齊齊整整,來到素英房中,含笑說道:「小丫鬟對我說,園中榴花盛開,比往年更加繁華。池內荷花也閃了無數,我同你去看看。」

素英道:「聞得園內有人讀書,我們怎好去遊玩?」

月姬笑嘻嘻道:「就是你前日贊他美貌的郎君,我還要替姑娘做媒,便與他瞧瞧何妨。」

素英曉得李生在園中功課,心內癢癢,不能自安,也要借端親近。聽了月姬當面取笑,不覺兩頰暈紅,一頭笑,趁著他打道:「你自愛他,把這些無影話兒,加在我身上,嫂嫂!你私下招了罷!」

月姬笑道:「我實愛他,不像你暗裡相思。」

於是二人說說笑笑,款挪金蓮,來到園中。果見柳蔭深處,花發笑然,文飾曲徑幽閒,烏啼自在笙簧。

是日,李公手清晨起來,悅菴有事他往。獨自靜坐吟哦,不勝淒涼。乃作詩一首,消遣悶懷。

柔綠侵窗散曉陰,
牙籤滿架獨披尋;
飛花落硯參硃色,
聲韻蕭蕭和短吟。

吟畢,投筆而起,步出書齋,竟至園中散心。舉目一看,早見兩個美人冉冉而來。香風馥郁,飄帶飄颺,金蓮緩款,笑語風流。比那簾內大不相同。

公子看得癡癡迷迷,做出許多獃景。踱來擺去,賣弄風情。

這兩位美人也不慌不忙,談笑自如。去看池中交頸鴛鴦,又去折一枝榴花,簪在素英鬢上。

那月姬風風月月,舉止波俏,愈覺妖嬈,對著李生微微含笑。姑嫂二人指指搠搠,引得書獃魄散魂飛。兩下看來看去,調得火熱,恨不得摟在懷中,說句知心話兒。礙有素英在旁,不好交談。

素英恐怕哥哥回來,把月姬推一推道:「我們進去罷!在這裡覺得不雅相。」遂款移蓮步先行,月姬只得轉身。臨去,回頭向著公子笑了一笑,又把秋波斜脧一眼,方纔移動三寸金蓮,輕盈柔態,猶如花枝招展,飄飄而去。

李芳癡呆半晌,不覺長嘆一聲:「咳!今後相思,須索害殺我也!」落落寞寞,轉身回至房中坐下,想道:「世間有如此風流美人,叫我如何撇得下?看他顧吩有情,頗屬留意。幾時能遂我之意,摟抱一回,死也廿心。這小婦人定是梅兄妻子。那閨女不知為梅兄妹子,抑或其妻面上的內親亦未可知。只是在梅兄面上,不好意思。不然,挨那夜深時候,闖將進去,探個消息,未為不可。

左思右想,情不能遏,乃作《秋波媚》一闋,以紀其事。

一段盈盈,嬌紅膩白多艷灑。
曉山煙起。兩點眉痕細;
斜單滿雲,映得龐兒媚。
聲音美,低低俏俏,鶯囀花陰裡。

吟完,朗誦一遍。仍不放心,復出書齋,四圍探頭探腦,希冀又得相遇。誰知花陰寂靜,惟聞鳥語啁啾,意興索然。漸漸紅日西沉,方一步懶一步,復進房中,呆呆坐著,無聊無賴。忽忽黃昏。

又思:「人生斯世,奇遇那能多得?既是他家妻妹,自然曉得我在園功書,就該裹足不來。知之而復相偕至園遊嬉,及見我在當前,更不即時迴避,說說笑笑,旁若無人,妖妖嬌嬌,實為有意。他既傳情,我又何妨順從?古人說得好:「行奸賣俏的事,止有兩人得知。」不免夜間大著瞻,試試我偷花手段。只要探梅兄歸與不歸。」

俄見童兒送出夜飯來,順口說道:「我家相公今夜自不回來的了,相公請自用罷。」李芳知他不回,喜不自勝,連忙吃完了。又候童兒送了茶來,遂吩咐他先睡,假意拿著一本書,咿咿唔唔,吟哦了一會?料想書童熟睡,悄悄竟至園中,尋其樂境。

不知後事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
(巫山艷史卷三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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